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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雅美在吸烟区抽了三根烟,才有保镖过来提醒她,可以进去了。
她揪起衣服拍了拍,试图散点烟味。
保镖就催她:“请您快点,进去之后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交谈。”
她点头,走得飞快,门口还守着人,将她全身检查了一遍才放进去,里面比一般的干部病房还大,穿过会客堂,打开里间的病房门才终于看见了林琅,还有宋庭声在喂他吃苹果。
林琅盯着她没说话。
李雅美原本设想,一进门就抱着他说对不起,然后把一切坦白的情节也没能发生。
“宋总,我想我说的是单独见面吧?”李雅美问,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跟这人说上话,倒没想象中难。
宋庭声没理会她,叉起第二块苹果喂给病床上的人。
反倒是林琅,推开了他的手,不满说:“你出去。”
宋庭声微微皱起眉,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。
李雅美后背凉了一霎,读得懂对方的警告,又笑笑:“不好意思,有点儿私己话要讲讲。”
他这才起身,两人都以为他要出去,没想到是走出了阳台,拉上毛玻璃门。
李雅美也不知道够不够隔音,但也不好再得寸进尺,便拉了张椅子在病床前坐下。
“你现在好些了吗?”她轻声问。
“挺好。”林琅觉得别扭,端起那盘子苹果继续啃,“你有什么事?”
“我来是为了上次那件事,给你和林阿姨道个歉。”
林琅愣了一下,听见她继续说。
“当初我在林阿姨底下学戏的时候,我妈就让我包个红包还给人家,林妈妈没收,只是要求我以后不要做惹你伤心的事,但是我们太多年没见了,跟你多少有些距离,一时间才受人威胁做了错事。”
“所以我现在正式跟你说一声,对不起啊琅琅。”李雅美低头道歉,样子是充满了真心实意。
林琅抿了一下嘴唇,喉间艰涩,提到妈妈便控制不住地心软,好长时间才回答说:“没,没事。”
“你真的原谅我了吗?琅琅?”李雅美惊讶。
他摸了摸自己的脸,说:“反正我高中找你借的那几万块也没有还。”
“什么时候,还有这回事吗?”李雅美笑一声,的确是不记得了。
林琅也笑了一下,许久不曾活动的面部表情还很僵硬,看起来特别滑稽。
李雅美又跟她扯了一小会儿,终于在时间还剩两分钟的时候,打算把最重要的事情坦白。
“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说。”
李雅美深吸一口气,人要承认自己的错误是最困难的事情,但林琅在她心里始终代表着青春里最为纯洁的一段时光,她不忍让自己彻底失了初心。
林琅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凝重起来,疑惑:“你说?”
“你知不知道,你之所以会出车祸,其实是有人暗地里动了手脚。”
林琅的面容一僵。
李雅美看着他,叹气:“看来你是不知道。”
她将与辛词的来往过程,简洁的说了一遍,虽然没有明指出来,但尚能思考的人都能听懂她的意思。
只是她将鉴定书的内容隐去了部分,当初将那份鉴定书摆出来,她本意只是威胁辛词,自己不会将其公布于众,有个能同对方制衡的条件,切实没想到辛词可能会对林琅做出这种事情来。
她堪堪说完一抬头,竟看见林琅整个人都有些飘忽了,连坐都坐不稳,手里的盘子抓不住掉在床上,又滑下地板,啪一声碎了。
阳台外的人听见动静,也随之拉开了门。
“宝贝?”
李雅美还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,宋庭声已经冲到了床边,将他半搂着,脑袋靠在宋庭声的臂膀处,林琅逐渐地发起了抖。
宋庭声开始轻声安慰起他,断断续续的哄话她听不清,只是站起来刚想问,宋庭声便朝她怒视一眼,忍着火气道:“你跟他说了什么?”
李雅美脑子一时短路,没有交代,问:“琅琅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儿?刚刚还好好的。”
见她还要靠近,宋庭声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外面的保镖,声落,两个保镖就进来,把李雅美带了出去。
她压根儿挣扎不了,被架出了会客堂,见小严坐在那里打电话,想来也是个话事人,匆忙道:“哥,等一会儿,我有东西要给你。”
小严点头让她坐下,大致将刚才和林琅的对话重复了一遍,也慢慢皱起了眉,骂她是好心办坏事。
“这是,”李雅美还在大喘气,就将手袋里一沓厚厚的发票拿出来,“这是店里所有关于辛鸣山洗黑钱的商业票据,最后的存根。”
小严接过来看了一遍,大概数额在两三百万上下,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,自从搭上宋庭声这条大鱼后,这老头四处贪污受贿的数额慢慢达到了小一个,他只能递还给李雅美:“那边已经在办理相关案件了,这样,你写封举报信,说不定还能在辛先生的头上补一枪。”
李雅美惊得退后两步,没想到事情居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。
稍久,她才强作镇定地点头,跟小严道了声谢,满身冷汗却又如解脱般放松,离开了医院。
小严坐回沙发上继续打电话,猛地听见病房内传出两声尖叫,吓得手机一下子没拿稳,掉在地上。
他跑到门口刚想敲门,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了过来,引的门一阵微颤,没关严的门就这样敞开了一条缝,看见病床上的林琅拼命地要推开身上的男人,双手挥舞,在宋庭声的脖子上挠出来数条血痕。
小严惊骇之余,还是带着保镖离开了这个是非地方。
林琅如何都没有想到,又一次接近死亡,仍是因为宋庭声,好像他们两个在一起就是天大的罪孽。
“我是不是欠你一条命啊宋庭声?”林琅捂住脸,灵魂随着眼泪被抽去一半,又怕又恨的。
之前宋庭声只跟他说是意外,连警察也来过了,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意外,但这段时日总是做噩梦,梦见无数个人要杀他,在梦里面逃无可逃了,才惊醒过来,发现自己还是逃脱不了一个死字。
他的孩子已经死了,那他呢,是不是明天就要被人掐死在病床上。
想到这里林琅就浑身发冷,突然一把抹掉眼泪,跑下了床,一瘸一拐地就要离开这里。
宋庭声胃里疼得痉挛,光是拉住了他的手就用掉浑身力气,林琅被拽回去,在他怀里尖叫着说:“我要回美国!你不要碰我,滚开啊!”
“我再也不会回来找你了,我发誓,我发誓!你放开我,放开我啊……”
听着林琅一声声的起誓,宋庭声也心如刀割,呼吸逐渐困难起来,到最后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了,堵在喉管里。
宋庭声按下呼叫铃,医生来得快,Jing神科专家也在,几个人轮番给他做心理疏导,林琅仍是摇头说要离开这,一个月来的安抚治疗全然坍塌,他脑子全是那个猎人、那个司机Yin狠的脸,然后慢慢幻化成宋庭声的,他再也无法接受,尖叫一声,挣扎得更加剧烈。
医生们也没了办法,只能给他打了针镇定。
半个小时后,病房内才慢慢恢复了平静,宋庭声看着他闭上眼,乖乖睡觉的样子,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他站起来,好像心脏和胃一瞬间被呕了出来,一床单的血,周遭的手都想来扶起他,最后还是失去了意识,重重的摔在了地上。
林琅醒来时,病房里只有一位护士。
“醒了?感觉还好吗?”她问,递了一杯兑了葡萄糖的水过来。
昨天像是他做过的一个梦,想起来就不停后怕。
林琅惊慌失措地盯着她看,好像要把她身上的护士服看出个花样来,直到护士又问了一句,他忽然翻下了床,打开门就要往外跑。
护士吓了一跳,忙放下水杯,快步跟上。
“诶,您现在还不能乱跑。”
林琅走得一瘸一拐,痛得呲牙咧嘴也没敢停下来。
直到门口的保镖将他拦下,护士也抓住了他的手臂,皱着眉头教训了两句,就打算扶他回床上去。
林琅猛地开始挣扎,才甩开护士的手,保镖又如同门神一样堵着他,前后都有人,林琅来回看了好几遍,忽然说:“我身体好了,我要出院,我要出院!”
护士为难道:“先生,你现在仍在观察期,不适合出院。”
林琅推不动那保镖,就转身去求她:“让我走,总之我不要留在这里。”
护士也发了愁,摇摇头说:“你先回去把药吃了啊,等一下医生会来给你做个检查,再看你是否适合回家疗养。”
林琅沉默,垂着头没有说话,任凭护士慢慢地扶着他回去。
护士在病房里呆了许久,吃饭洗漱,平常那些应该是宋庭声伺候的事情,全部都由她来做了。
林琅吞下第二颗药后终于忍不住问:“他人呢?”
护士说:“宋先生还没醒。”
林琅不懂什么叫还没醒,但没有继续问,吃完药医生果然来了一趟,给他做了一整套繁复的检查,然后告诉林琅他现在还不能够出院。
林琅还是沉默,明白这些人都只听宋庭声的话,无论自己说再多,也不会有人在意。他突然觉得好后悔,后悔当初宋庭声让他离开的时候,却偏要一意孤行地留下。
一整天下来,林琅都没有再说话,晚上六点左右小严也来了,劝他放宽心,调查方向明确后,很快就会水落石出。
林琅的内心又充满了恨意,恨宋庭声这样欺骗他,包庇杀了自己孩子的罪人,他咬牙道:“那又怎样,难道他就会受到什么惩罚吗?不是要和他结婚吗?不是要和他在一起吗?为什么宋庭声他不来跟我说?”
小严一愣,听不明白对方的意思,只能顺着情绪解释下去:“抱歉,我不应该提这个。但目前案件还在侦查阶段,您放心,既然不是意外就肯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。”
林琅已经听不进这些客套话,指着门让他滚。
小严离开之后,病房里就彻底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。
林琅抱着腿对着外面的月色发呆,忽然看见宋庭声的外套还留在椅子上,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亮,他看了一会儿,才下床把外套拿起来,那里还有个钱夹。
手机里没什么东西,连闪烁也只是天气预警,林琅握着手机,思来想去还是在手机上留下了一条短信,便抽出了钱夹里面的现金。
他拿了钱,在晚上趁着保镖换班的空隙时间,跑出了医院。
一路坐车回到香山,阿姨已经不在家了,屋子空荡荡的,连陈设还是出门前的模样。
林琅收拾出贵重的物品和绿卡证件,换了身衣服,连夜赶到机场。
凌晨两点,已经没有了飞往美国的航班,最早一班也要等到八点,他买了票,蜷缩在贵宾休息室里,终于放松下来的同时,伸手摸到脸,不知不觉淌了一脸眼泪。
他一边哭,抱着手睡了过去。
“宋先生,我们在你的肺部发现一部分肿块,还无法确定是生理性还是病理性的,两天后需要再做个详细的检查。”
听着医生说完,宋庭声竟也没什么反应,点点头就打算下床,被医生皱眉拦下。
“做什么?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。”
“我去看看他。”宋庭声道,胸腔便一阵震鸣,发声变得极为困难。
医生还想要劝,小严朝医生摇摇头,搀扶着宋庭声下了床,低声说了句什么,宋庭声一顿,沉默不语。
回到病房里,只剩下空荡荡的床,他的外套被随意放在床上,宋庭声走过去,拿起手机,上面有一条未发出的短信:再见,不要来找我。
小严转身掩门出去了。
宋庭声的眼前不断模糊又清晰,从口袋里翻出烟点燃,盯着这条信息看了许久。
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门外忽然传出一阵sao动。
“辛少爷?”
“辛词!你不能进去。”
“我有话要跟他说,放开!谁让你们碰我了!”
“宋庭声!你听我说……”
听见自己的名字,宋庭声才从混乱中回过神来,他收起外套和手机走出去,胃部还在痉挛,只能靠着门面无表情地问:“闹什么?”
辛词被两个人按住了肩膀,闻言猛地一抬头,不可思议道:“我闹?你是不是疯了?你到底要查什么?为了他就要把这么多人拉下水,难道会对你有一点好处吗?”
“你知道我在查什么。”宋庭声说。
辛词被眼前的火光刺痛了一下,忽然间声泪俱下,挣开了束缚,冲上去拽着他的衣袖吼道:“是,你不就是想知道是谁做的吗?我承认是我做的好了吧,是我让人开车撞他,都是我一个人做的,我是有错,难道你们就没有错吗?他不是没死吗?他本来就不应该出生,活着又有什么价值?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们家……”
啪——
宋庭声再无法听下去,额上冷汗密布,抬手甩了眼前的人一巴掌。
这一巴掌几乎用尽全力,连带他自己都退后了一步,撇开辛词拽他的手,辛词整个人便歪向一侧,室内所有人都静下了呼吸。
“去自首或许你父亲还有一条命在,否则就记住你今天说的这一番话。”
宋庭声平静地说完,没有看他是何反应,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后,越过他就要离开这里。
辛词摇了摇头,忽然咚一声跪下,嘴角渗血,好像一寸寸的傲骨打断了,痛哭道:“宋庭声,我求你放过我爸爸,我求你撤诉吧……”
“宋庭声!”
小严起身跟着宋庭声离开。
宋庭声痛到耳鸣,强撑着走到了医院门口,才吩咐小严去开车,自己在原地生咽了两颗止痛药。
路上断断续续地疼上了两个小时,直到看见了机场休息室里的林琅,在沙发上缩成一小团,世界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。
宋庭声给他盖了件外套,坐在对面的沙发里,就这样看到了天蒙蒙亮。
辛词重新折回了包间,里头儿安安静静地吃起饭来,而张叔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,辛鸣山笑着催促:“处理好了?刚接手自己的画廊很忙吧。”
“嗯,是有点琐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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